9月7日，一架客机在广州新科宇航科技有限公司检修。
GAMECO总经理Norbert Marx。
广州白云国际机场东跑道最北端，东西两侧伫立着3个维修机库，其中2个属于GAMECO，1个属于新科宇航，最多可容纳24架窄体机(如B737、A320)同时维修。这些就是广州航空维修的“家底”。
航空维修，这可是一个神秘的行业。无论是谁，进入GAMECO (广州飞机维修工程有限公司)、新科宇航(广州新科宇航科技有限公司)两家公司的机库前，都必须经过乘坐民航客机一样流程的安检。
进入机库，眼前豁然开朗，一架“蓝胖子”正静静地趴着，“尾巴”被脚手架完全遮住，胖嘟嘟的机身露在外面。“你们很幸运，一来采访就能碰到世界上最大的民航客机———空客A380在C检(当飞机飞行时间达到5500小时，或完成3400个循环，或年限达到20个月，就必须停下来集中完成一次常规例行检查。此检查全面、细致、涉及范围之广，都属于飞机维修之最)。”GAMECO团委书记刘允平笑着说。这样一个神秘的行业，对于正在大举进军空港经济的广州而言，它还是一个赚钱的香饽饽。当下，广州对空港的热情和信心，也将飞机维修这一神秘的行业推向前台。
年底国内航空维修
行业产值将达450亿元
8月19日印发的《广州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进一步加快民航业发展的实施意见》(以下简称《实施意见》)中明确提出，广州空港经济区、白云机场综合保税区生产总值年均增速不低于全市经济发展速度。
被寄予广州经济新引擎希望的空港如何腾飞？以GAMECO (广州飞机维修工程有限公司)、新科宇航(广州新科宇航科技有限公司)“双雄”为代表，深植广州26年的航空维修产业，毋庸置疑成为空港经济发展的核心载体和推动力量。
根据中国民航局预测，到2015年末，中国航空维修行业产值将达到450亿元。巨大的市场前景让广州对做大做强航空维修产业充满信心。广州对于航空维修产业的雄心壮志在《实施意见》中表 露 无 疑 ，“ 做大做强GAMECO公司和新科宇航公司等龙头企业，引进1-2家航空维修企业，引导上下游企业集聚，形成全系列产品维修能力，打造国家级航空器和零部件维修产业基地，以及全球最大的航空维修基地。”
到2025年广州有望成为
全球最大的飞机维修基地
早在1989年10月，南航便联合香港等地外商，成立了广州首家大型航空维修企业 — —— GAMECO。“GAMECO成立之初，股东分别为南航(50%)、洛克希德马丁(25%)以及和记黄埔(25%)。”洛克希德马丁主要提供技术，和记黄埔主要提供资金。GAMECO总经理Norbert Marx坦言，“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合作。”25年间，南航从只有30多架飞机的“小航司”，一跃成为拥有600多架飞机的亚洲第一大“民航舰队”。背靠南航，GAMECO的发展也相当顺遂。2004年白云机场迁址，GAMECO在新白云机场建立了当时国内最先进的机库。2013年底，GAMECO二期机库正式投用，维修能力再上台阶。
2011年，GAMECO“一枝独秀”的地位受到挑战。这一年3月，广东省机场管理集团携手新加坡新科宇航，在广州成立广州新科宇航。广东省机场集团书面答复“落户”问题时，强调了白云机场的枢纽作用和政府对航空维修的支持作用。“白云机场是国家定位的三大国际航空枢纽之一。2013年，白云机场的旅客运输量在全球位列第15名，货邮吞吐量排名第18位，飞机起降架次超过香港机场和新加坡机场。而白云机场发展航空维修制造产业的规划用地达到了9000亩。”
最终，新科宇航带着“15年内建设8个机库，远期规划预留7个机库”的宏伟目标，雄心勃勃地进驻广州空港经济区。由此，广州航空维修产业进入“双雄时代”。GAMECO手中最大的一张牌是南航，亚洲第一大机队确保其订单无忧。广州新科宇航背靠的是全球最大的飞机维修企业———新加坡新科宇航。发展至今，两家公司已建成飞机维修机位共24个。目前，新科宇航G1机库的北面，G2、G3机库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之中。GAMECO也在建设第三机库。有统计指称，到2025年，当两家公司在建和规划的机库全部建成投用，广州白云机场的机库总数有望成为全球第一，广州也将有望成为全球最大的飞机维修基地。
“不担心抢生意”
广州“双雄”希望把蛋糕做大
据统计，2014年，中国民航航班起降架次达到750万，日均航班量均超过1万班。这意味着，去年平均每天有1万多个航班在中国的天上飞。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长。不久前，美国波音公司在针对中国的《当前市场展望》中预测，未来20年中国将需要6330架新飞机，总价值约为9500亿美元。到2030年，中国民航市场或将赶超美国。“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消息”，Norbert Marx称，随着中国民航市场的快速扩张，对飞机的需求将越来越大。这意味着，需要维修、维护的飞机基数在扩大。
“我们不担心抢生意，因为两家公司业务范围差异明显”，NorbertMarx称，GAMECO的业务中，南航占到68%(约2/3)，剩下的1/3是国内外的第三方客户。新科宇航的业务则全部来自第三方客户。“我们的角色是‘打造者’，希望把广州航空维修这块蛋糕一起做大”，广州新科宇航副总经理周晓称，他们未来打算把零部件送到GAMECO去维修，“听说GAMECO已经建成附件维修中心，这对我们来说更经济，对他们来说扩大了业务。”
而近年蓬勃发展的廉价航空，成为双方共同瞄准的潜在客户。出于成本考量，廉航一般选择第三方负责飞机维修、维护。“虽然廉价航空跟南航是竞争关系，但从维修角度看，我们欢迎廉航。”Norbert Marx称。周晓说，新科宇航着眼国际市场，但国内市场也不会放弃。“只要我们有合适的时间，国内航司有合适的价格，为什么不做呢？这些公司也需要好的保障。”
飞机零部件需求加大
有望形成航空维修制造产业集群
新飞机(如A380、B787、A320neo等)大量使用复合材料，尤其在一些关键部位，这对第三方航空维修企业提出了很大技术和专利挑战。据南都记者了解，GAMECO正在建设复合材料中心，包括深度修理所需的热压罐以及洁净间等，还有起落架大修基地。“这是GAMECO在积极完善自身产业链，今后我们还将加大与飞机租赁公司的合作”，Norbert M arx介绍，世界上约一半的飞机归租赁公司所有，一架飞机租期到了被收回租赁公司。如果租赁公司要继续租给别家航空公司，就需要对飞机零部件进行修理，对飞机重新喷漆。“这项工作的量是很大的，市场前景很好。”
广东省机场集团的书面回复中，也透露了广州新科宇航的努力方向，“以广州新科宇航机库加速建设为契机，集团将探索与新加坡方合作开展飞机零部件制造和航空电子研发制造等项目。在未来发展中，广州新科宇航将依托飞机大修和改装业务，加快拓展上下游维修产业链业务。”“飞机维修产业链上，除了GAMECO和广州新科宇航，空港经济园里说得上名字的只有一家生产飞机座椅的企业”，有熟悉花都空港经济的人士称，“‘双雄’的集群效应还十分不充分。围绕航空维修上下游产业链的招商文章大有可做。”
“在飞机整机维修企业经营活动中，会对飞机零部件产生较大数量的需求，既包括零部件维修，也包括零部件制造。”周晓认为，随着整机维修企业的发展壮大，可以带动一大批零部件维修、制造企业落户在其周围。与此同时，由于产业链的延伸，一批与飞机维修制造相关的企业，如从事飞机融资租赁、航材贸易的企业也会被吸引过来，最终形成一个庞大的航空维修制造产业集群。
高端访谈
GAMECO总经理Norbert Marx建议：
广州应学习新加坡“不要让企业跑来跑去”
满头银发，灿烂的笑容，礼貌的问候。8月31日下午，GAMECO总经理、德国人Norbert Marx花了一个半小时和南都记者分享他对广州空港经济发展形势、飞机维修行业的挑战、GAMECO未来规划以及政府改进方向等的意见和建议。
Norbert Marx自2011年4月起担任GAMECO总经理。他称，GAMECO现阶段更专注中国大陆市场，力争成为国内最强的飞机维修企业。政府行政效率方面，他希望广州能学习新加坡，创造“化繁为简”、合理公平的营商环境。
谈优势
气候好、成本低
珠三角产业基础好
南都：广州作为中国三大国际枢纽空港之一，你认为广州发展空港经济的优势在哪里？
Norbert Marx（以下简称“NM”）：北京和上海必须发展空港经济，因为这两个城市从规模来看是国内重要的航空枢纽，中国辽阔的国土允许多个航空枢纽的存在。在我看来，广州人较为精明、务实且有商业触觉。我从员工这里感受到对所从事的工作的尊重和骄傲，我们关注质量的同时也关注成本管理和财务数据。从区域文化的角度，南方人基本是实业家。
与北京相比，广州在气候上也有优势，北京的冬天又冷又长。除此之外，广州在成本上也有一定优势，北京和上海的租金高企不下。虽然广州也贵，但跟北京和上海比，还是便宜一点。与厦门相比，广州的优势是我们是国内重要的航空枢纽，而厦门的机场规模就相对小了一点，而且国内三大航空公司之一——南航的总部就在广州。
广州非常有潜力发展民航产业，并利用民航产业反哺广州自身。白云机场不仅仅有客运、货运、飞机维修，机场周边还有与民航相关的IT业、物流业、制造业和培训资源等。在这里，我们有潜力发展与民航业息息相关的各类行业，这些行业也需要相应的产业链，而在珠三角地区，找到这些有资质的企业并不难，所以我们面前有很多机遇。但我们也要面对其他实力强劲的航空城市的竞争，像香港和新加坡，他们非常有经验也很聪明，定位清晰，能够充分发挥他们的优势。
谈期待
不要让企业
跑来跑去收集红印章
南都：你曾在德国、瑞士、美国、加拿大和中国北京从事航空产业相关工作，对广州发展空港经济有什么样的建议？
NM：广州要做的就是至上而下，从政府、局方、机场至民航企业以及与民航相关企业的团结协作，让事情化繁为简、合理公平。
举个例子，GAMECO想聘请一个国外专家，找到了适合的人选，但我们还不能聘请他，因为今年6月份他就满60岁了，这违反了相关规定。这个规定在我看来意义并不大。我们需要另外找人，这就拖了工作进度。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容易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政府只参考了这个一点都帮不上忙的规定。
南都：你认为政府方面最该改善的是什么？
NM：广州政府做了很多的努力，他们也在积极推进广州空港城的建设，我期望政府可以帮助企业发展，但很多时候不尽如人意。比如我们想发展附件维修中心和复合材料中心，希望得到建筑许可，我们希望可以坐下来协商并可以很快得到政府的一个批复，而不是跑来跑去收集各政府办公室的红印章。
我们可以参照和比较竞争对手新加坡的办事方式。如果一个公司想在新加坡投资，那么新加坡会怎么做呢，他们的政府批复需要多长时间，他们从政府可以得到怎样的支持等。如果他们在广州投资，那广州的政府会如何做？对他们来说，得到政府的批复，会不会很困难？我想说的是，如何做才能最大化我们的优势。那就是，政府、机场、局方和企业等各方通力协作、提高效率，在不走捷径不打擦边球的前提下解决问题。我们每年缴税4亿元人民币，我们希望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缴付税费以及按章办事。广州有人才、有市场，我们很值得去努力让现状变得更好。
谈机遇和挑战
技术创新
应对人工成本上升
南都：波音公司2015年报告指出，未来20年中国将需要超过6000架新飞机。你如何看待中国飞机维修行业的市场前景？
NM：中国跟美国国土面积差不多大，但中国人口数量几乎是美国的4倍。随着中国民航市场的发展，对飞机的需求将越来越大。波音的预测对MRO（维护、维修、运行的英文缩写）公司发展前景有利，因为所有飞机都需要维护，尽管新飞机的维护需求比旧飞机要少得多。机队在发展，我们的维修手段也要变得更“优化（smart）”。
南都：目前不少新型飞机大量使用复合材料，这对第三方维修公司（MRO）是否一大挑战？
NM：复合材料应用在飞机上已经很多年了，但主要是用在飞机次要的结构上，如飞行控制等。GAMECO已经对修理员进行了复合材料相关培训，也建立起复合材料修理能力。目前，我们正在广州推进复合材料维修中心建设，以实现实地维修。这个中心非常有创新性，包括深度维修所需的热压罐以及洁净间等，当然，还包括修理其他机型的技术能力。
南都：MRO（航空维修市场）对中国劳动力成本的上升是否感到压力？
NM：飞机维修业与制造业不同，是劳动密集型产业。在人工成本方面，与西方相比，目前中国市场还具有一定优势。但我们也关注到人工成本的优势正在逐渐减弱。中国航空业发展迅速，大量飞机交付至国内航空公司，多个机场正在兴建，飞机机械员越来越供不应求。
GAMECO的解决方法是，充分利用效率提升和技术创新来对消减因市场需要而导致的人工成本增长带来的影响。
南都：GAMECO是根深广州的企业，今后会否更多关注海外市场？
NM：飞机维修是全球性行业，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走出去”了。这个阶段，我们更多专注于新机库、新附件修理中心、新复合材料修理中心和起落架大修基地的建设上。关注中国大陆的市场，先成为国内最强飞机维修企业。
企业声音
一家企业检测某零件需要加热到多少摄氏度，就要找专业的测量单位，但广州目前只有一家，在价格上非常没有竞争力。测量温度看似很简单，但却是基础科学的体现，广州这一块还比较薄弱。
———某广州航空维修业内人士
新科宇航2011年成立，到2 0 14年才开始实际运作，其中很大一块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人才培训上。我们把工人送到新加坡去培训，这是一块很大的支出。希望政府能在人才培养上有更多扶持政策。这样就能形成人才培训基地，让广州比其他地方更具人才优势。
———广州新科宇航副总经理周晓
G A ME C O曾希望引进一位即将年满60岁的员工，但由于政府人才引进政策的限制，最后不得不放弃他。广州可以向新加坡学习，让企业更有效率地办事，而不是跑来跑去收集各政府办公室的红印章。
———G A ME C O总经 理N o r b e r tMar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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