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于7月21日开始开展全员核酸检测，图为市民22日在五台山体育中心体育馆内进行核酸检测取样。（新华社/图） 2021年7月20日，南京禄口机场检测出新冠阳性样本；一周内，感染者遍布南京8区，疫情也进一步向外省扩散。截至7月28日，南京市累计报告本土确诊病例153例（其中轻型81例、普通型68例、重型4例），本土无症状感染者2例。据不完全统计，本轮疫情在全国范围内已涉及6省13市，感染176人。 疫情传播链：始于机场，外溢多省 据江苏省卫健委发布数据，7月20日，禄口机场在每周例行核酸检查中发现9例新冠阳性样本，且感染者均为机场或客舱保洁人员。随后，此番本土疫情传播链迅速外扩。 7月21日，南京新增10例感染者；一天后，南京新增18例感染者。两天之中新增的28例感染者中，24例为机场工作人员，其中21例均为机场或客舱保洁人员。在随后的两天时间内，病毒又接续感染20人，多位此前感染者的家属相继感染。25日，多省市通报发现南京疫情相关病例。26日，南京禄口街道多个社区、村庄又有十余位机场保洁人员确诊感染。至此，已有55名客舱及机场保洁人员感染。 7月27日上午，南京市疾控中心副主任丁洁在疫情防控发布会上称，病毒基因测序结果显示，引发本轮南京疫情的病毒为德尔塔毒株。 截至目前，始自禄口机场的本土疫情传播链中，南京本地确诊病例达153例，本土无症状感染者2例，感染者合计155例。7月28日，南京市部分区域疫情风险等级进行调整，调整后有高风险地区4个、中风险地区42个。 7月28日，新华社追踪南京疫情的报道称，多位专家判断，发生聚集性疫情、造成进一步扩散可能性很大，本轮疫情或已出现家庭传播及社区传播。 据不完全统计，在全国范围内，本轮疫情的累计感染者则已增至176人，除南京外波及6省12市，包括广东省中山市、珠海市，辽宁省沈阳市、大连市，安徽省马鞍山市、芜湖市，四川省绵阳市、泸州市及成都市，江苏省宿迁市、扬州市，以及湖南省常德市。 此外，据大连、张家界、成都三市卫健委及疾控部门通告，一条可能的传播链或已通过飞行、旅游等活动穿过辽、苏、湘、川等4省。有3位大连旅客在飞抵南京禄口机场，短暂停留两小时后，又中转另一航班前往张家界，并且在7月21日、22日于张家界多个景区游玩时，与3位成都游客发生轨迹交叉。此6位游客在分别返回大连、成都后，均被确诊感染。 张家界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指挥部办公室7月28日发布通告称，辽宁省大连市7月26日及27日诊断的4名感染者在时间和空间上有轨迹交集，共同指向张家界7月22晚魅力湘西剧场，经评估，7月22日晚第一场（18:00-19:00）魅力湘西所有观众属于高风险人群，需立即向社区（村）或疾控机构报告，并配合落实隔离和核酸检测。剧场工作人员告诉媒体，当晚约有2000名观众。 机场为何失守：或发生人员混流 定位为长三角世界级机场群重要枢纽，南京禄口国际机场航线通达国内78个主要城市及国际和地区35个城市航点。2020年，禄口机场年旅客吞吐量达1990万，位列全国第12位；其货邮吞吐量超过38.9万吨，排名全国第9。该机场由东部机场集团有限公司运营。 病毒如何突破该座重要枢纽？7月28日，中纪委官网发布评论文章《防疫漏洞尽快补》，文章称，在境外疫情形势依旧不容乐观的情况下，禄口机场存在监管缺位、管理不专业等问题，疫情防控的各项措施没有落细落实。据报道，本轮疫情的早期确诊病例主要是参与机场航班的地服、保洁等岗位，而南京禄口机场保洁公司系项目外包。在工作程序、流程上，机场没有将负责境外和境内的保洁人员区分开，日常监管严重缺位。更严重的是，机场还存在管理不专业的问题，把国际航班与国内航班由原来的分开运营变为统一混合运营，造成境外疫情流入，导致疫情扩散。此外，在发现阳性样本之后，禄口机场对相关人员的防控管理也不到位，造成疫情蔓延。 零感染是民航的底线，面对当前南京本轮疫情中仍在延长的传染链，一位航空业知情人士对南方周末表示，我觉得这个不可思议，业界就觉得这种事情是很低级的错误。 根据民航局发布的《运输航空公司、机场疫情防控技术指南（第七版）》，第七条安检、医务、地面清洁、值机人员个人防护规定中，对机场各类人员个人防护做出了明确详细的标准要求。其中地面清洁人员至少应穿戴医用外科口罩、一次性医用橡胶或丁腈手套。而根据航班分级或实际暴露风险，在面对高风险国家或地区入境航班时，清洁人员还必须增加护目镜、一次性鞋套、一次性条形帽，另可酌情选择一次性防护服。 标准答案就在这了。上述航空业人士表示，如果做到标准答案，起码不会是目前的结果。机场与保洁外包公司首先要回答的问题是工作人员是怎样进行防护的？个人防护到位，包括口罩的正确佩戴、规范的消杀措施、防护服穿脱流程等多个方面。如果防护到位，病毒仅停留在机舱或货物内，对人的传染将得到有效阻断。 《运输航空公司、机场疫情防控技术指南（第七版）》中的第五条入境客运航班保障措施还指出，入境保障区域工作人员应避免与旅客和其他人员同时混用公共设施，尽量固定工作及上下班路线，避免与为国内旅客提供服务的员工混流。此外，入境保障区域的生活垃圾和医用垃圾，消毒后通过专用通道运输转运。如无法设置专用通道转运，应相对固定路线，错峰转运。 该知情人士称，机场人员的混流也可能是导致本轮病毒大范围传播的原因之一。因为传染源如果是货物，在航站楼内其他旅客的感染将变得难以解释。货物到了机场一般直接从另一条通道拿到货站拉走，并不会与在出发厅的普通旅客接触。 如果说这种国际航班，它的工作人员整体都没有进到（机场）室内，或者没有和这些普通市民有接触的话，其实也不存在空气传播的可能性。知情人士称，工作人员与普通旅客的混流，境内、境外工作人员的混流，不同工种人员的混流，乃至个人防疫物品使用后的废弃处理与其他公共环境的混流，这些都可能导致当前的传染情况。 7月21日，工作人员在南京禄口机场T2航站楼内进行消杀。（新华社/图） 前述知情人士透露，南京禄口机场清洁服务主要由上海至诚环境服务有限公司、广州奥德航空服务有限公司与重庆新大正物业集团有限公司承包。天眼查数据也显示，上海至诚曾于2017-2020年连续中标禄口机场相关设施保洁服务，其中涉及航站楼、机舱、职工活动中心与职工单身公寓楼。除此之外，禄口机场2020年T2航站楼、P2停车楼、交通中心、T1航站楼、P1停车场等区域大行李手推车服务与管理项目采购中标者为重庆新大正物业集团有限公司。 南方周末致电上海至诚环境服务，一名工作人员承认，公司与禄口机场确有外包合作关系，且此次感染的保洁人员中也有该公司的员工。广州奥德航空服务也确认了其与禄口机场在清洁服务方面的外包合作关系，不过他们主要负责停车场与办公大楼等机场外围区域的清洁，且此次感染的保洁员中没有奥德的员工。新大正则暂未接听南方周末的电话，但据其7月27日在新大正微信公众号上发布的一篇文章，公司实现了全体员工零感染。 香港大学病毒学专家金冬雁告诉南方周末，据现有信息判断，此次南京疫情，与先前广州、深圳等地出现的疫情在传播特点上差别并不大。他说，新冠病毒传播具有偶然性，大概有15%的人感染病毒后传播给他人的能力较强；而南京此次疫情传播较快，可能是在初期发生了一次超级传播。 至于传播突破口为何是机场保洁人员，金冬雁称，可能性之一是感染的保洁人员或与境外感染者有所接触，接触地点可能是洗手间、餐厅等等；另一种可能性则是这些保洁员接触了客舱内含病毒量比较高的污染物，例如手纸与呕吐物，或是接触了以上污染物污染过的环境。 目前，禄口机场已经升级疫情防控措施。东部机场集团于7月21日南京市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说，包括机组在内的离宁旅客需提供48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机场所有员工穿隔离服上岗。此外，机场也将协助卫健部门对候机楼进行专业的24小时终末消毒，航站楼内仅保留部分便利店继续营业。对每个未检人员、未检旅客进行接触式检查前安检人员也进行手部消毒，以免交叉感染。 防控德尔塔毒株，措施须更全面 相较于早先版本的新冠病毒，德尔塔毒株被认为在传播力上更强。这也是金冬雁认为此次南京疫情迅速向外省扩散的原因。 金冬雁说，根据此前广州等地的疫情来看，即使是打了疫苗的人群，也还是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聚集性感染。中国工程院院士、天津中医药大学名誉校长张伯礼则对媒体表示，本轮南京疫情重症患者较少，可推测是疫苗起到降低感染转重率的作用。 金冬雁还建议，在目前与将来进行的病毒流调中，还可尝试加入筛查较快的抗原与抗体检测作为核酸检测的补充，以加快捋清传播链。据中国青年报7月13日报道，泰国已经开始推广新冠病毒快速抗原体检测，使用检测试剂盒30分钟可以出结果，准确率达90%。 另一项人们关注的焦点，则是基层医院在此次疫情防线中的作用。据江苏省卫健委公布的流调信息，多名本轮疫情感染者在确诊前曾前往社区医院或是药房，但当时并未查出感染新冠病毒。 金冬雁称，根据现有信息，还难以确认基层医院防控是否失灵，但确实需要敲响警钟，基层社区医院的医生拦下这些病例的有效性，要比搞全员核酸，搞大规模的筛查，要有效得多。 基于德尔塔毒株的特点以及其在全球引发的新一轮疫情，必须用相较于常态化防控更严、更快、更全面的防控措施来阻止传播。张伯礼认为，目前南京本轮疫情尚未实现可知可控，传播链条仍未完全查清阻断，是否存在更广泛的传播无法定论，防控到了最关键、最吃紧的阶段。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姜博文 南方周末实习生 王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