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我们一直在担忧发展放缓的问题。但事实是,中国民航在这之后的十年,仍然保持着高速的发展,即便中国经济增速下滑到6.8%,中国民航年平均增速依然超过了10%。但是,进入2019年4月,我们突然发现一些大型机场的增长速度同比出现了负值。于是,关于中国民航业发展趋势的争论,再次激烈起来,悲观情绪逐渐占据上风。其实,如果冷静分析整个行业发展的大趋势,从速度上判断,中国民航发展的放缓,这次恐怕是真的了。
首先是世界航空业新调整周期的窗口正在到来。从世界民航发展的轨迹看,其调整周期几乎与经济周期同步,10年向好之后必然会出现深度调整,只是每次调整触发的因素不同而已。仅近40年数据为例,之前的三次,因为中国民航国际市场相对弱小,其调整的幅度远远小于欧美国家,让我们感受不深。但这次,调整的窗口正在快速临近,而且是在中国全球化步伐加快且贸易摩擦加剧、中国民航国际市场份额大幅反转、欧美航空业大范围并购重组完成、与世界经济及政治格局面临诸多不确定性的背景下发生的,中国民航业的波动可能会反过来大于欧美民航业。IATA的月度跟踪数据也证明了这一点:2019年3月,全球客运市场的PSK同比只增长了3.1%(ASK为4.2%),只有1月份6.5%的一半(ASK为6.4%);除了中东地区的负增长外,增长速度最低的就是亚太地区,只有1.9%(1月为8.5%),速度极度下滑;而同期的北美与欧洲,虽然也增长放缓,但下滑的幅度要远小于亚太地区。
其次是经济增长速度放缓必然会导致需求增长乏力。民航业是地区经济发展的晴雨表。经济增长速度的持续放缓,肯定会影响民航市场需求的增长。中国经济自2016年开始进入中高速发展期,增长速度从7-8%的区间回落到了6.5-6.8%的区间,虽然在此期间的中国民航业发展速度变化并不明显,但我们应该看到,这并不是正常的现象。应该说,中国民航在这三年之所以未表现出与经济调整同步的趋势,并不是实质市场需求的支撑,而是被人为放大或刺激的市场需求推动的。但是,进入2019年,这种人为作用力正在快速减退,尤其是在日益严重的贸易摩擦所带来的经济结构调整影响下,投资与出口两架马车明显力量不足,需求却迟迟得不到更快、更深的突破,在经济发展调整的大背景,民航业不可能独善其身,必然会出现调整要求。
第三是行业“控总量、调结构”政策正在触发增长的“天花板”。高质量发展的战略要求,遵循的是“稳中求进”的总基调。自2017年以来,“控总量、调结构”的政策越来越严,结构调整的压力越来越大,并且呈现“天花板”趋势。仅以客座率数据为例,2013-2015年的波动区间基本在78%-83%之间,但自2016起,波动区间逐年抬高的迹象非常明显,2018年8月,全行业客座率更高达到了平均88%的峰值。事实上,在严格总量管控政策,以及高质量发展目标(80%以上正常率)驱动下,无论是航空公司,还是机场,都在着力推动“宽体机替代窄体机”和“高客座率”的方式实现增长目标,但行业规律与市场需求决定了这一措施并不是无限的、万能的,上述应对策略已明显“疲惫不堪”。而从各航空公司年报数据看,2018年B737与A320系列机型日利用率基本都在9小时以下,与欧美等航空发达国家的大型航空公司相比,平均飞行小时数几乎低1个小时。有人将2019年4月增长异常归结为B737MAX的影响,客观地看,恐怕有些牵强。假若这些机型的日飞行小时数能够达到同行的平均水平,近2000架飞机带来的运力增长肯定可以消除B737MAX停飞的影响。而且,还一点是非常值得注意的,每年的4月恰好是航季转换的窗口。
最后是消费价格倒挂与高铁扩容带来的市场流失加速。经过两个航季的价格调整,大部分航线定价都增长了近20%,在二、三线城市追求国际化发展,并采取大规模经济补贴开辟国际航线的大背景下,国内、国际航线价格倒挂的现象日益严重,“国内游”的性价比远低于“国际游”的性价比,自驾游与周边游替代传统航空观光游的趋势也因此而加速。与此同时,国家高铁网络的结构调整加快:一是其覆盖范围已从东部扩展到了西部;二是长短结合开始延伸到速度上的调整,结构越来越合理;三是运行组织与服务越来越靠近市场需求,夕发朝至的卧铺高铁、枢纽中转服务、市场价格调节、OTA平台销售等措施,使之便利化与市场化程度与民航差距越来越小;四是高需求且与民航重合市场的“米”字枢纽数量越来越多,使高铁网络化的服务能力和水平不断提高,无疑强化了其对民航服务的替代效应。
显然,无论是经济调整,还是市场调整,或是综合交通服务结构的调整,都必然会导致中国民航业发展速度的调整。而痛苦的是,企业能够自主实施的应对策略并不宽裕。因此,应对即将到来的行业发展速度的调整,唯一的策略就是加快结构调整。不但要强化行业监管策略的调整,精细化总量管控政策,将调节策略与市场需求匹配起来,确保行业既实现高质量发展,又能够有效满足市场需求;还必须加强“去杠杆”措施,这个“杠杆”核心就是“经济补贴”,确保“补贴”的扭曲作用降到最低,让“市场的手”更加有力。